貓後百日

祺祺,馬麻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對你的想念,才能深刻又不煽情。在你離開後的很多個夜晚還有白天,馬麻腦中,時不時地會跑出你的身影你的喵聲你做過的好笑的頑皮的事,無論是在工作、洗澡、喝水、吃飯,甚至是打電話等候嘟聲的短暫空檔,思念,以貓咪輕巧的腳步無聲無息地襲來。

馬麻早在把你領養回來時就有心理準備,貓咪再怎麼長壽,也不過十幾二十年的光景,總有一天要面對生離死別的傷痛。馬麻以為,十年二十年是一個漫長的概念,以為可以讓祺祺陪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,卻沒想到,十年這麼短,短到馬麻明明還清清楚楚記得領養你那天的場景,記得你剛來家裡縮在角落的緊張樣,那時候,你才兩個月大,為什麼一下子,就是你貓生的終點?那天是2010年12月27日。

祺祺,你出生在納莉颱風那年,馬麻一直以為你走的時候是十歲,上網查了一下,那年是2001年,原來你才九歲,還是隻年輕,有大好青春的貓啊。

祺祺的病因很複雜,2009年3月,祺祺感染卡里西病毒,應該算是貓界的流行感冒,症狀是上呼吸道感染,祺祺的妹妹花厘貓兩個禮拜就痊癒了,祺祺非但治療了三個月之久才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,也埋下祺祺早夭的遠因。

馬麻前思後想,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?是家附近獸醫那三針類固純打破自體免疫力防線造成病毒大舉入侵?還是某家知名貓醫院頭痛醫頭,腳痛醫腳地擾亂了內分泌系統,從呼吸道感染醫成糖尿病?

那三個月,馬麻帶著祺祺奔波各大獸醫院,沒名的、有名的、24小時急診的、台大動物醫院、網路介紹的,狗急跳牆,馬麻一度想帶祺祺去苗栗看動物中醫,用針灸療法(貓躺在那裡把脈針灸,太有畫面了…)….。人類改名改運的步數馬麻用上了,林少奇正式更名為林紹祺;行天宮馬麻也去了,祺祺的大姨、二姨也去了,求恩主公指點明燈,求恩主公救小祺祺一命。大姨、二姨去幫祺祺求平安卡,行天宮的藍衣師姑問,叫什麼名字、出生年月日?大姊支支吾吾地說,林…林紹祺,補充一句,是貓。

孝感動天,馬麻求到一支上上籤,恩主公說有貴人出現,很巧的是,馬麻當天才幫祺祺掛好號,準備從知名的貓醫生那裡轉診到恩孺,祺祺的病情在醫生的治療及馬麻的照顧下出現大轉機。

根據馬麻不敢精算的估計,前前後後花了二十幾萬的醫藥費。然而,金錢的付出還不是最難的。糖尿病,是恆心與毅力的戰役。為了控制血糖,每天,馬麻一大早起床幫祺祺打胰島素,下班再趕回家打晚上七點的胰島素,日復一日,直到糖尿病奇蹟地康復。馬麻的好朋友偽造王叔叔說,如果網路上有舉辦這類比賽,馬麻跟祺祺應該會勇奪冠軍。(承讓承讓,但新聞有報過花百萬請美國醫療團隊幫狗狗開刀的故事吶)

不過,祺祺也成了卡里西的終身帶原貓,只要氣候變化,或免疫力下降,卡里西病毒又會大舉來襲。

馬麻很感謝祺祺,很努力地保持身體健康,在馬麻懷孕的過程,在馬麻做月子的期間,祺祺都健健康康地不讓馬麻操心。一直到馬麻產後三個月,祺祺不對勁了,開始不吃不喝,體重下滑。醫生診斷後,果然,卡里西跟糖尿病又回來了。

晴天霹靂,還能再奢望第二次的奇蹟嗎?但其實,馬麻心理很清楚這一次的挑戰更大,因為祺祺不肯進食,馬麻打胰島素前,必須先幫祺祺灌飯。第一次灌食,馬麻花了快一個半小時時間,只塞進了半個罐頭,這之間有一大半時間在跟祺祺對抗;吃進的那一半,應該又有一小半在地上、在馬麻手上跟衣服上;而耳邊又隱隱傳來巧虎的哭聲,提醒吃奶時間到了。

馬麻很灰心,帶著全身的貓毛,先洗澡、換掉全身的衣服,再進房間抱巧虎;這時已經半夜快十二點了,小嬰兒為了等馬麻還沒睡,阿嬤為了帶小嬰兒也還沒睡,馬麻心都糾在一起。

阿嬤雖然很愛祺祺,還是頗有微詞,說馬麻不能只顧貓忘記小孩。這時,灰心、絕望、恐懼、愧疚一湧而上,不喜歡示弱的馬麻哭了出來,內心最深的恐懼脫口而出:祺祺可能過不了這一關了,你知不知道?

後來,阿嬤沒再說什麼,在每一次馬麻跟祺祺奮戰的過程,阿嬤就負責帶巧虎,直到馬麻全身清乾淨凱旋歸來,才功成身退。阿嬤用她的方式愛孫子、愛女兒、愛祺祺。

而馬麻則是在工作、巧虎、祺祺三者之間來回穿梭。每天寫完稿,在巧虎九點睡覺前的一個多小時空檔,馬麻火速扒兩口飯,壓縮吃飯時間,爭取趕在九點前完成幫祺祺灌食、打針、打點滴、餵藥的工作,那感覺很像在夾縫中求生存。祺祺,你要相信馬麻是甘之如飴。

祺祺,馬麻一度以為奇蹟會再發生。馬麻灌食工作愈來愈上手,半小時可以灌進一罐半的罐頭,祺祺身體得到充份養份,病情有所好轉。最大的進步是,祺祺開始進食了!雖然吃的量不多,但馬麻堅信哪一天,祺祺會突然胃口大開。

我們無所不用其極,祺祺的大姨買了很貴的,據說是鹿肉做成的高級鮮肉乾請祺祺吃(馬麻拿到新貨的OS:這是給狗吃的吧…);而先前基於健康因素,祺祺超愛但不給多吃的貓咪夾心餡餅,也採取無限量供應的行賄策略;罐頭更是換過各種口味,店裡每一種品牌、口味,全買一罐回來給祺大爺試胃口,但最終是埋在花園當堆肥的多,吃進肚裡的少。

因為祺祺進食份量不固定,打胰島素劑量變成一大挑戰。先前採取灌食策略,灌一罐半的罐頭,打五格胰島素。後來祺祺自己進食,吃的量少,馬麻就把胰島素減量到四格,這也造成血糖很難控制。祺祺常處在高血糖的狀態,時不時就看到祺祺在喝水。

馬麻心中的奇蹟,以走一步退三步的方式緩慢前進,終至愈行愈遠,希望渺茫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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